第56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56章
自此, 白皎在天界的日子充實極了。
這裏不分晝夜，白皎卻能明顯感到自己的實力在與日俱增。她挖掘出了那些原本藏在體內的東西，一點點納入掌控之中。
師父的丹藥很好用, 不過白皎還是天天思念正常的食物。
這日，白皎偷偷溜出府。不，不算偷偷。師父看似不在, 實際無處不在，他看見自己出府沒阻止就是同意了。
還沒飛出多遠，兩人從左右飛出。
是看上去還算穩重的男神仙。白皎停住。
“這位小友便是白皎吧？”其中一人笑容滿面問。
白皎點頭。
“天帝有請, 有請。”另一人彎腰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為什麽？”白皎問，“我不認識天帝。”
一人回答：“仙子不知，天帝是你的舅舅, 他一直想見你, 只是因為妖王頑劣, 鬧得和天界有些不愉快。”
白皎遲疑，不知道這兩人說的是真是假。
她回頭望了一眼, 還能看到師父的院子，磚瓦上面有濕溜溜的青苔, 看不出住在裏面的師父是個大潔癖。
從前她連娘親都沒聽說過, 更別說有什麽舅舅？她見過的妖族不少都是生活在天界的，也未曾提起過她有個當天帝的舅舅。她還記得, 師父喊過娘親姑姑, 如今又多了個天帝舅舅，這其中的關系真覆雜。
“好吧。”白皎點頭。
他們駕上祥雲, 不多時便到了宏偉的一座天宮。白皎想過兩人說的是真的，可沒想過天宮裏面如此豪奢。數不盡的珍寶鋪就, 仙氣比液體還要濃稠。
高高的寶座上，坐了個威嚴的男人，那應該就是天帝。
白皎仰頭看他，沒在他的臉上看到一點兒自己的影子。
“你就是白皎？”那人的聲音從高高的地方傳來，探知的目光中帶著強大的壓迫力。
白皎頭頂的耳朵倔強地豎著，她點點頭，問：“聽說你是我舅舅？”
強勢的氣息柔和下來，威嚴的聲音說：“沒錯，我早就想見你這個親外甥女了。只是你娘心高氣傲脾氣壞，看不上狐北一，非要與他冷戰。”
白皎微楞。
上面的人招手，發出玉石碰撞的聲音，“還不快請小殿下上座。”
幾位美貌的仙娥飄來，安排白皎入座。
白皎一直盯著桌上的果籃，待落座後，她捧起比臉都大的仙桃，啃起來。
天帝低頭看白皎，眼裏劃過些輕蔑和不悅。他不喜歡白皎直白不屈的眼神，不喜歡白皎的狐耳和素凈的衣服，更不喜歡白皎在他面前吃得自在。不過想想，她也是只狐妖。
“白皎，來了天界，可不要見外，這裏也算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長輩，有什麽事我們都會替你解決。你還想要什麽，盡管說。”天帝的聲音裏滿是笑意。
“舅舅，我想吃肉。”白皎張大明亮的圓眼，看向天帝。
“還不快上？”天帝橫眉。
很快，白皎吃到了仙鶴腿，她美滋滋大口吃肉，聽天帝與她講話。
“苦了孩子你，竟在那蠻荒之地長大。妖界但凡有能耐的大妖，都搬到天界來了。我一向喜歡重用妖族，在戰爭上妖族有先天優勢，對抗魔族也絕不會弱。我還記得千年前那場大戰，我們對抗魔界鬼界聯手，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一蹶不振，哈哈哈哈哈。”
“哎，你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都罵狐北一猖狂無度，其實我覺得他本性不壞。你放心，雖然你娘因為你爹不待見你，可我們永遠是你的母族，你也算是天界的公主，在這裏你要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用擔心，我們願意用最好的資源培養你。”
天帝自顧自地笑兩聲，說道：“你表哥時序乃是我們天界第一人，就是你爹狐北一在他面前也被打得服服帖帖，他劍術第一，擅時空之法，又長於煉丹，天界無數神仙都想拜入他的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還是想讓這好處給你。你且與他好好學，將來在戰場上定能立下赫赫戰功。“
白皎眼睛含笑，嘴角高翹。並不是她聽了這些迷魂湯有多高興，而是許久沒吃到真正的食物了，感覺什麽都很香。
即使在妖王宮的日子沈悶無聊，白皎還是熱愛妖界。那在界外邊緣，並不穩定，卻野性十足，生機勃勃。因而，她能感知到天帝對於妖界、對她的妖性特征的鄙夷。
她只是奇怪，為什麽天帝並沒有像她娘親和師父一樣辱罵爹爹狐北一，反倒有誇讚的意思。她可是聽說爹爹打過天帝，也不把天帝放在眼裏。
聽久了，感覺天帝翻來覆去就那幾個意思，貶低妖界，貶低娘親，想讓自己留在天界。
因為有充滿仙氣的食物，白皎並不覺得無聊，經過一番提升後她幾乎能無限吃，不會撐到，況且這些都會儲存在她身體內，化為力量的來源。能攤上這樣的好事，連帶著她看天帝都順眼了，不想與他計較貶低妖界的事。
天帝許是說累了，又叫進來幾個老臣，其中還有龍族，他們輪番在白皎面前誇讚天界有多麽多麽好，天帝有多麽多麽仁慈大度，會重用賢才。
白皎大口大口吃肉吃水果，興致勃勃看他們表演。
起初，天帝等神仙看白皎並不優雅的姿態，還帶著幾分鄙夷。
可到後來，看到白皎無底洞般的胃口，他們暗暗心驚，對白皎的態度也愈加熱情。
仙娥們來來回回上菜，後來花去的仙材數量實在超額，不得不請示天帝。先帝大手一揮，盡管上菜，他統禦三界，還能讓外甥女不夠吃？
在永遠光明的天宮裏，不知道過去多久，白皎認識了上百個與天帝親近的臣子，聽他們把天界和天帝誇得天花亂墜。
白皎漸漸開始想該怎麽脫身。
這些人啰裏啰嗦說個不停，顯然不想放自己走。白皎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堅持，或許是在等自己表態，做出一個承諾？
這些臣子中，只有龍族同屬妖類，不過因為當年爹爹打敗龍神登上妖王之位，讓龍族失去了整個妖界的供奉，而妖王不在，他們又有天帝撐腰，不會得罪天帝幫自己。
師父應該知道自己被天帝的人帶走了，為什麽不來叫自己回去練功？
跑嗎？盡管她有信心突破天宮的結界，可她並不認為自己能幹過一眾不知道活了多少萬年的老神仙。而且強行跑的話，以後天界將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陛下，朱雀一族朱琰求見。”
白皎心中一驚，她竟然聽到宮娥口中冒出了個熟悉的名字。
片刻後，黑色衣袍，頭戴紅色翎羽的朱琰出現在大殿內，還是白皎熟悉的那個樣子。
“姨姨。”她連忙站起來。
朱琰淺笑，給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天帝。”朱琰恭敬行禮，“我奉禦月宮之命，來帶走白皎。”
她娘派人來接她嗎？白皎心中巨震。
“寧羲她還記得這孩子？”天帝冷冷道，“她恨不得把狐北一千刀萬剮吧？”
“在下不知宮主想法。”朱琰頓了頓，“或許是白皎在您這裏久了，天界傳出些風言風語。”
“嘭！”天帝重拍桌子，“我寵我的外甥女，我看誰敢妄言！”
場面寧寂片刻，他才冷著臉說，“行了，你帶白皎走。”
朱琰淺淺行禮，轉身就走。
白皎立即跟上，待到走遠了，她才高興地蹦起來。
“姨姨，你怎會來接我？”
朱琰轉身，看到白皎眼裏隱隱的期待，她心中難過，臉上仍笑著，“當然是你娘讓我助你脫身。”
她伸手揉了揉白皎毛茸茸的大耳朵，又慢慢撫平白皎的領口。
那日後，白皎出現在百花園的消息很快就被幾個世家子弟傳遍天界。天帝便派人蹲守在時序的府外，就等著白皎出來。至於天帝和時序這對親父子是如何交流的，外人都不知道。
“姨姨和我娘好像很熟，我娘……”白皎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住，情緒低落。她想知道她娘的更多信息，可是過往的一件件事從她腦海裏隱秘地飄過，告訴她她娘並不想被她知道。
白皎的眼神落在眼裏，朱琰心疼極了，她想說些什麽讓白皎高興起來，可想到白皎身上背負的東西，她不能用謊言來安慰白皎。
“白皎，我不好去評判你爹娘之間的恩怨。我只能說你爹對妖界來說很重要，而你娘，是我最佩服的人。他們做錯了，但你是無辜的。”
朱琰雙手按住白皎的肩膀，認真說：“白皎，答應我，無論如何，都相信自己。好嗎？”
白皎擡頭，圓溜溜的眼睛裏閃過幾片波瀾。朱琰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非常沈重，掌心熾熱，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嗯。”白皎點頭。
氣氛變得凝重，兩人再沒有說話，一路進了禦月宮。
回廊上，寧羲以側面面對白皎：“你在天帝那裏，感覺如何？”
白皎低頭，偷偷看了眼寧羲的臉色，小聲說：“舅舅給我很多好吃的。”
她心裏悄悄冒出了個想法，天帝極力想讓自己留下來，這會不會是娘親的意思？雖然感覺像是個奢望。
“千年前，神魔大戰，妖族為先鋒截住魔族，天神在與鬼族的戰鬥中取得上風後，天帝下令無差別攻擊，數萬妖族和魔族同歸於盡。狐北一為此攻上天庭，天帝不敵躲進椅子下等待救援。”
寧羲的聲音冷淡，不帶任何感情。
白皎震驚，沒想到在妖界一直傳唱的妖王打天帝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在眾人面前躲進椅子下是件非常丟臉的事，想必天帝一定恨她爹入骨，可是之前天帝為什麽會誇她爹？要說其中沒有陰謀，她都不信。
“我不會幹涉你做決定。”寧羲說，“只是需要你知道這些。”
白皎點頭，心裏滿是苦澀。她寧願寧羲做些什麽，如果是寧羲勸她，她會選擇留下來嗎？
“你該回去了。”
白皎點頭，她有些思念妖界。
一出禦月宮，她便感到暗處有人跟蹤，或許仍舊是天帝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們在顧忌什麽，始終沒有靠近。
白皎拖著步子，回到師父的院落。裏面安安靜靜，沒有人影，仿佛她沒有出過府，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天光大亮，她躺在竹床上，一陣陣涼意滲出來，仿佛是濃濃夜色中清涼如洗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不知從何時起，琴音如微風飄進來。
白皎許久都沒有註意到，忽而從思緒中躍出，她才豎起耳朵。
因妖王要求，她學過彈琴，妖族中也不乏擅長音律者。可如此琴音，不愧為天上有。
琴音如清風，似有若無，縹緲不定，自由徜徉，卻又綿綿不絕。
白皎起身，穿梭在荷塘上籠罩的薄霧中，著綠裙的玉荷亭亭立在水上，在那人的風華下只能淪為陪襯。
時序坐在木琴前，白衣垂下勾勒出他清瘦的身軀。長發規整理在腦後，露出的完美面龐沒有任何表情，似冷漠俯瞰眾生的神像。
她沒有行禮，只是遠遠看著，不願出聲破壞這絕美的意境。
忽而，白皎理解了為何妖王讓自己學琴。面對這樣的神仙天姿，總會心生自卑之意，越沒有什麽越想得到什麽。
天界的日子還在繼續，讀書，挨打。漸漸的，白皎挨的打沒那麽多了，她便央求師父教她彈彈琴，不過在這上面她大約是沒什麽天賦。
嘴饞的時候，她就自行出府去覓食。
其實她很懷念天帝那裏的美食，恨不得能天天去蹭飯，卻不想耗在那裏難以離開。於是，一路上看到鬼祟的神仙，她化成原型就跑。最近她實力提迅猛，利用好天賦技能，想跑，別人根本攔不住。
她先後拜訪了九尾狐、朱雀、白虎等族，受到熱情歡迎，便能光明正大地蹭飯。許是因為在天帝那裏見過龍神，她暫時沒有去龍族拜訪，卻不想龍族找上門來。
暖風和煦的山谷裏，白皎正與幾只九尾狐玩球，規則是只能用尾巴不能用身體其他部位接觸到球。白皎的尾巴很少，不過速度快，玩下來竟然不落下風。
面對迎面撞來的球，她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尾巴重重抽去，球以更快的速度撞向一只尾巴如花束似的九尾狐。
此時，幾個人影急速飛來。眾人擁簇中的金色華服男子出聲：“白皎妹——。”
球正好撞在他的腦門，龐大的力量讓他趔趄兩步，在周圍人的攙扶中才站穩。
“你們好大膽！”頭上長角的男子大喝。
“無妨無妨。”金衣男子對準場上唯一一只單尾的狐貍行禮，“我是龍族五太子摩延，這位是六太子奧興，奉父王之名，特來看望你。”
妖王統攬妖界各族，勢力要強於龍族，白皎的身份高於龍族眾太子。不過，妖界並未獲得三界認可成為單獨一界的存在，所以只是妖王，在龍族眼裏是和龍王差不多的存在。
頭上長角的奧興揚起下巴，頗有幾分不屑和生氣的意味，不過那雙金色的眼睛悄悄看向白皎。
白皎看向摩延額頭上的一片紅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需要上點藥嗎？”
“不需要！”奧興替摩延答道，“我們龍族身體強悍，豈會被你這小小一球傷到。”
九尾狐們捂著嘴巴偷笑，小聲對白皎說：“若他們實力真有嘴這麽硬的話，也不會被玩鬧的球砸到了。”
美人的嘲笑更容易激起怒火，奧興伸手，用法力捉住球，這球是龍皮做的，更讓他怒極。
“啪！”球在他手中爆了。
九尾狐們長籲短嘆，轉頭飛走，不打算搭理他們。
白皎皺起眉頭，抿唇不說話。
奧興得意地環視一圈，九尾狐族各個都是大美人，就是雄性都美得勾魂奪魄。在這其中，白皎單論五官還稍顯稚嫩，可不知是因為身份還是因為性格，就是有種上位者的氣質，更容易勾起征服欲。
上次白皎成人大典，龍族只派了末流的一位龍子。哪怕妖王戰勝了龍族最強者，他們也是瞧不起的，血統低賤的雜種野狐，粗俗宛如初開靈智的畜生，他們也不認為天地間會再生出第二只逆天的噬天狐。無非是出於對妖王的忌憚，才打算與白皎聯姻。
可此次，在天帝那裏，龍王確認了白皎的噬天血脈。這般逆天神技，是妖王縱橫三界的根本，就是天帝也願意花大代價招攬。龍王子孫眾多，若聯姻成功，在龍族中留下噬天的傳承血脈，那本就無比強大的龍族何愁不能一統三界？
前面幾位大太子各自有背景深厚的正妃，摩延和奧興雖有姬妾無數，正妃之位卻是空缺的，派他們來以顯示龍族的重視。
奧興看到白皎真容，更是興趣大增。他擡起下頜，自以為展示出面龐的優美和龍角的霸氣。
“白皎妹妹，這九尾狐族也忒無禮，我們來了這麽久了也不請我們進去坐坐，不如你隨我去龍宮？比天宮更輝煌奢華，你一定沒見過。”
眾所周知，龍族喜歡亮晶晶的珍寶。他們也毫不掩飾那種與常人不同的審美，把所有閃亮的東西都堆在外面。
“不必，我玩夠了，該回師父那裏。”白皎狡黠一笑，“要不，你隨我去師父那坐坐？”
她早就察覺，每次出府都有不少家夥跟在她身後，不過包括天帝的人在內，沒一個敢敲響師父的門。說起來，她娘親算是最厲害的，能帶她進府。
果然，奧興臉色一凜，他尬笑兩聲，找補道：“上神喜歡清靜，我等不便打擾。白皎妹妹還是隨我去龍宮，要不然去百花園坐坐？”
自上次後，白皎又去過百花園，大約了解那是什麽地方。天帝天後收集各種花仙，聚集在園中，形成奇觀，供神仙們觀賞，也是天界許多大型集會的舉辦場所。只是有的花仙並不想被觀賞，可又無處可去，只能在那裏勉強過活，期盼有一天能修成地位崇高的上神，自立洞府。
白皎沖一邊的摩延行了個禮，再大笑著和九尾狐族的夥伴們揮手告別，而後化作雲朵似的大白狐，卻有著流星般的速度，剎那間便消失在眾人視野裏。
奧興等化作龍身，全力之下，也未能追上。
不僅因為白皎速度快，更因為噬天的破禁效果，沒有任何東西能困住白皎。
她翺翔在雲端，只覺得天上天下，何其自在。只是不知道，一直往下能不能去到人界？
正是因為有這個本事，哪怕知道外面有許多人對她虎視眈眈，白皎還是敢一次次出府。
這次她在百花園喝蜜露，又遇到奧興等龍族。
起因是幾個神仙挑釁白皎，他們仰慕時序已久，都想拜入時序門下，有的正是修行時空之道所屬範圍內的道義，算是時序的從神。從前時序不肯收徒就罷了，此時有了白皎，實在是讓人分外眼紅。
不服就開打，白皎也不多說，正好她想試試最近的修煉成果。道友之間正常切磋也不算挑事，想來師父和娘親都不會怪罪自己。
幾人圍毆之下，白皎暫時落在下風，不是她不敵，而是她在借助壓力讓自己適應真實的戰鬥。
突然天降巨物，幾頭肥龍各自神龍擺尾，在百花園裏壓倒一片。
幸好白皎逃得快，才沒有變成一只灰撲撲的狐貍。看清眼前諸景後，白皎也不免紅了眼。
起先挑釁她的那幾個神仙，有的掌握空間之術成功逃脫，其他幾個重傷。而本在那個位置的小花仙們的本體全在龍族強悍霸道的碾壓下化為花泥。
白皎甩開輕紗闊袖，將那些近乎逸散的渺小神靈收入囊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自此, 白皎在天界的日子充實極了。
這裏不分晝夜，白皎卻能明顯感到自己的實力在與日俱增。她挖掘出了那些原本藏在體內的東西，一點點納入掌控之中。
師父的丹藥很好用, 不過白皎還是天天思念正常的食物。
這日，白皎偷偷溜出府。不，不算偷偷。師父看似不在, 實際無處不在，他看見自己出府沒阻止就是同意了。
還沒飛出多遠，兩人從左右飛出。
是看上去還算穩重的男神仙。白皎停住。
“這位小友便是白皎吧？”其中一人笑容滿面問。
白皎點頭。
“天帝有請, 有請。”另一人彎腰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為什麽？”白皎問，“我不認識天帝。”
一人回答：“仙子不知，天帝是你的舅舅, 他一直想見你, 只是因為妖王頑劣, 鬧得和天界有些不愉快。”
白皎遲疑，不知道這兩人說的是真是假。
她回頭望了一眼, 還能看到師父的院子，磚瓦上面有濕溜溜的青苔, 看不出住在裏面的師父是個大潔癖。
從前她連娘親都沒聽說過, 更別說有什麽舅舅？她見過的妖族不少都是生活在天界的，也未曾提起過她有個當天帝的舅舅。她還記得, 師父喊過娘親姑姑, 如今又多了個天帝舅舅，這其中的關系真覆雜。
“好吧。”白皎點頭。
他們駕上祥雲, 不多時便到了宏偉的一座天宮。白皎想過兩人說的是真的，可沒想過天宮裏面如此豪奢。數不盡的珍寶鋪就, 仙氣比液體還要濃稠。
高高的寶座上，坐了個威嚴的男人，那應該就是天帝。
白皎仰頭看他，沒在他的臉上看到一點兒自己的影子。
“你就是白皎？”那人的聲音從高高的地方傳來，探知的目光中帶著強大的壓迫力。
白皎頭頂的耳朵倔強地豎著，她點點頭，問：“聽說你是我舅舅？”
強勢的氣息柔和下來，威嚴的聲音說：“沒錯，我早就想見你這個親外甥女了。只是你娘心高氣傲脾氣壞，看不上狐北一，非要與他冷戰。”
白皎微楞。
上面的人招手，發出玉石碰撞的聲音，“還不快請小殿下上座。”
幾位美貌的仙娥飄來，安排白皎入座。
白皎一直盯著桌上的果籃，待落座後，她捧起比臉都大的仙桃，啃起來。
天帝低頭看白皎，眼裏劃過些輕蔑和不悅。他不喜歡白皎直白不屈的眼神，不喜歡白皎的狐耳和素凈的衣服，更不喜歡白皎在他面前吃得自在。不過想想，她也是只狐妖。
“白皎，來了天界，可不要見外，這裏也算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長輩，有什麽事我們都會替你解決。你還想要什麽，盡管說。”天帝的聲音裏滿是笑意。
“舅舅，我想吃肉。”白皎張大明亮的圓眼，看向天帝。
“還不快上？”天帝橫眉。
很快，白皎吃到了仙鶴腿，她美滋滋大口吃肉，聽天帝與她講話。
“苦了孩子你，竟在那蠻荒之地長大。妖界但凡有能耐的大妖，都搬到天界來了。我一向喜歡重用妖族，在戰爭上妖族有先天優勢，對抗魔族也絕不會弱。我還記得千年前那場大戰，我們對抗魔界鬼界聯手，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一蹶不振，哈哈哈哈哈。”
“哎，你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都罵狐北一猖狂無度，其實我覺得他本性不壞。你放心，雖然你娘因為你爹不待見你，可我們永遠是你的母族，你也算是天界的公主，在這裏你要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用擔心，我們願意用最好的資源培養你。”
天帝自顧自地笑兩聲，說道：“你表哥時序乃是我們天界第一人，就是你爹狐北一在他面前也被打得服服帖帖，他劍術第一，擅時空之法，又長於煉丹，天界無數神仙都想拜入他的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還是想讓這好處給你。你且與他好好學，將來在戰場上定能立下赫赫戰功。“
白皎眼睛含笑，嘴角高翹。並不是她聽了這些迷魂湯有多高興，而是許久沒吃到真正的食物了，感覺什麽都很香。
即使在妖王宮的日子沈悶無聊，白皎還是熱愛妖界。那在界外邊緣，並不穩定，卻野性十足，生機勃勃。因而，她能感知到天帝對於妖界、對她的妖性特征的鄙夷。
她只是奇怪，為什麽天帝並沒有像她娘親和師父一樣辱罵爹爹狐北一，反倒有誇讚的意思。她可是聽說爹爹打過天帝，也不把天帝放在眼裏。
聽久了，感覺天帝翻來覆去就那幾個意思，貶低妖界，貶低娘親，想讓自己留在天界。
因為有充滿仙氣的食物，白皎並不覺得無聊，經過一番提升後她幾乎能無限吃，不會撐到，況且這些都會儲存在她身體內，化為力量的來源。能攤上這樣的好事，連帶著她看天帝都順眼了，不想與他計較貶低妖界的事。
天帝許是說累了，又叫進來幾個老臣，其中還有龍族，他們輪番在白皎面前誇讚天界有多麽多麽好，天帝有多麽多麽仁慈大度，會重用賢才。
白皎大口大口吃肉吃水果，興致勃勃看他們表演。
起初，天帝等神仙看白皎並不優雅的姿態，還帶著幾分鄙夷。
可到後來，看到白皎無底洞般的胃口，他們暗暗心驚，對白皎的態度也愈加熱情。
仙娥們來來回回上菜，後來花去的仙材數量實在超額，不得不請示天帝。先帝大手一揮，盡管上菜，他統禦三界，還能讓外甥女不夠吃？
在永遠光明的天宮裏，不知道過去多久，白皎認識了上百個與天帝親近的臣子，聽他們把天界和天帝誇得天花亂墜。
白皎漸漸開始想該怎麽脫身。
這些人啰裏啰嗦說個不停，顯然不想放自己走。白皎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堅持，或許是在等自己表態，做出一個承諾？
這些臣子中，只有龍族同屬妖類，不過因為當年爹爹打敗龍神登上妖王之位，讓龍族失去了整個妖界的供奉，而妖王不在，他們又有天帝撐腰，不會得罪天帝幫自己。
師父應該知道自己被天帝的人帶走了，為什麽不來叫自己回去練功？
跑嗎？盡管她有信心突破天宮的結界，可她並不認為自己能幹過一眾不知道活了多少萬年的老神仙。而且強行跑的話，以後天界將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陛下，朱雀一族朱琰求見。”
白皎心中一驚，她竟然聽到宮娥口中冒出了個熟悉的名字。
片刻後，黑色衣袍，頭戴紅色翎羽的朱琰出現在大殿內，還是白皎熟悉的那個樣子。
“姨姨。”她連忙站起來。
朱琰淺笑，給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天帝。”朱琰恭敬行禮，“我奉禦月宮之命，來帶走白皎。”
她娘派人來接她嗎？白皎心中巨震。
“寧羲她還記得這孩子？”天帝冷冷道，“她恨不得把狐北一千刀萬剮吧？”
“在下不知宮主想法。”朱琰頓了頓，“或許是白皎在您這裏久了，天界傳出些風言風語。”
“嘭！”天帝重拍桌子，“我寵我的外甥女，我看誰敢妄言！”
場面寧寂片刻，他才冷著臉說，“行了，你帶白皎走。”
朱琰淺淺行禮，轉身就走。
白皎立即跟上，待到走遠了，她才高興地蹦起來。
“姨姨，你怎會來接我？”
朱琰轉身，看到白皎眼裏隱隱的期待，她心中難過，臉上仍笑著，“當然是你娘讓我助你脫身。”
她伸手揉了揉白皎毛茸茸的大耳朵，又慢慢撫平白皎的領口。
那日後，白皎出現在百花園的消息很快就被幾個世家子弟傳遍天界。天帝便派人蹲守在時序的府外，就等著白皎出來。至於天帝和時序這對親父子是如何交流的，外人都不知道。
“姨姨和我娘好像很熟，我娘……”白皎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住，情緒低落。她想知道她娘的更多信息，可是過往的一件件事從她腦海裏隱秘地飄過，告訴她她娘並不想被她知道。
白皎的眼神落在眼裏，朱琰心疼極了，她想說些什麽讓白皎高興起來，可想到白皎身上背負的東西，她不能用謊言來安慰白皎。
“白皎，我不好去評判你爹娘之間的恩怨。我只能說你爹對妖界來說很重要，而你娘，是我最佩服的人。他們做錯了，但你是無辜的。”
朱琰雙手按住白皎的肩膀，認真說：“白皎，答應我，無論如何，都相信自己。好嗎？”
白皎擡頭，圓溜溜的眼睛裏閃過幾片波瀾。朱琰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非常沈重，掌心熾熱，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嗯。”白皎點頭。
氣氛變得凝重，兩人再沒有說話，一路進了禦月宮。
回廊上，寧羲以側面面對白皎：“你在天帝那裏，感覺如何？”
白皎低頭，偷偷看了眼寧羲的臉色，小聲說：“舅舅給我很多好吃的。”
她心裏悄悄冒出了個想法，天帝極力想讓自己留下來，這會不會是娘親的意思？雖然感覺像是個奢望。
“千年前，神魔大戰，妖族為先鋒截住魔族，天神在與鬼族的戰鬥中取得上風後，天帝下令無差別攻擊，數萬妖族和魔族同歸於盡。狐北一為此攻上天庭，天帝不敵躲進椅子下等待救援。”
寧羲的聲音冷淡，不帶任何感情。
白皎震驚，沒想到在妖界一直傳唱的妖王打天帝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在眾人面前躲進椅子下是件非常丟臉的事，想必天帝一定恨她爹入骨，可是之前天帝為什麽會誇她爹？要說其中沒有陰謀，她都不信。
“我不會幹涉你做決定。”寧羲說，“只是需要你知道這些。”
白皎點頭，心裏滿是苦澀。她寧願寧羲做些什麽，如果是寧羲勸她，她會選擇留下來嗎？
“你該回去了。”
白皎點頭，她有些思念妖界。
一出禦月宮，她便感到暗處有人跟蹤，或許仍舊是天帝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們在顧忌什麽，始終沒有靠近。
白皎拖著步子，回到師父的院落。裏面安安靜靜，沒有人影，仿佛她沒有出過府，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天光大亮，她躺在竹床上，一陣陣涼意滲出來，仿佛是濃濃夜色中清涼如洗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不知從何時起，琴音如微風飄進來。
白皎許久都沒有註意到，忽而從思緒中躍出，她才豎起耳朵。
因妖王要求，她學過彈琴，妖族中也不乏擅長音律者。可如此琴音，不愧為天上有。
琴音如清風，似有若無，縹緲不定，自由徜徉，卻又綿綿不絕。
白皎起身，穿梭在荷塘上籠罩的薄霧中，著綠裙的玉荷亭亭立在水上，在那人的風華下只能淪為陪襯。
時序坐在木琴前，白衣垂下勾勒出他清瘦的身軀。長發規整理在腦後，露出的完美面龐沒有任何表情，似冷漠俯瞰眾生的神像。
她沒有行禮，只是遠遠看著，不願出聲破壞這絕美的意境。
忽而，白皎理解了為何妖王讓自己學琴。面對這樣的神仙天姿，總會心生自卑之意，越沒有什麽越想得到什麽。
天界的日子還在繼續，讀書，挨打。漸漸的，白皎挨的打沒那麽多了，她便央求師父教她彈彈琴，不過在這上面她大約是沒什麽天賦。
嘴饞的時候，她就自行出府去覓食。
其實她很懷念天帝那裏的美食，恨不得能天天去蹭飯，卻不想耗在那裏難以離開。於是，一路上看到鬼祟的神仙，她化成原型就跑。最近她實力提迅猛，利用好天賦技能，想跑，別人根本攔不住。
她先後拜訪了九尾狐、朱雀、白虎等族，受到熱情歡迎，便能光明正大地蹭飯。許是因為在天帝那裏見過龍神，她暫時沒有去龍族拜訪，卻不想龍族找上門來。
暖風和煦的山谷裏，白皎正與幾只九尾狐玩球，規則是只能用尾巴不能用身體其他部位接觸到球。白皎的尾巴很少，不過速度快，玩下來竟然不落下風。
面對迎面撞來的球，她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尾巴重重抽去，球以更快的速度撞向一只尾巴如花束似的九尾狐。
此時，幾個人影急速飛來。眾人擁簇中的金色華服男子出聲：“白皎妹——。”
球正好撞在他的腦門，龐大的力量讓他趔趄兩步，在周圍人的攙扶中才站穩。
“你們好大膽！”頭上長角的男子大喝。
“無妨無妨。”金衣男子對準場上唯一一只單尾的狐貍行禮，“我是龍族五太子摩延，這位是六太子奧興，奉父王之名，特來看望你。”
妖王統攬妖界各族，勢力要強於龍族，白皎的身份高於龍族眾太子。不過，妖界並未獲得三界認可成為單獨一界的存在，所以只是妖王，在龍族眼裏是和龍王差不多的存在。
頭上長角的奧興揚起下巴，頗有幾分不屑和生氣的意味，不過那雙金色的眼睛悄悄看向白皎。
白皎看向摩延額頭上的一片紅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需要上點藥嗎？”
“不需要！”奧興替摩延答道，“我們龍族身體強悍，豈會被你這小小一球傷到。”
九尾狐們捂著嘴巴偷笑，小聲對白皎說：“若他們實力真有嘴這麽硬的話，也不會被玩鬧的球砸到了。”
美人的嘲笑更容易激起怒火，奧興伸手，用法力捉住球，這球是龍皮做的，更讓他怒極。
“啪！”球在他手中爆了。
九尾狐們長籲短嘆，轉頭飛走，不打算搭理他們。
白皎皺起眉頭，抿唇不說話。
奧興得意地環視一圈，九尾狐族各個都是大美人，就是雄性都美得勾魂奪魄。在這其中，白皎單論五官還稍顯稚嫩，可不知是因為身份還是因為性格，就是有種上位者的氣質，更容易勾起征服欲。
上次白皎成人大典，龍族只派了末流的一位龍子。哪怕妖王戰勝了龍族最強者，他們也是瞧不起的，血統低賤的雜種野狐，粗俗宛如初開靈智的畜生，他們也不認為天地間會再生出第二只逆天的噬天狐。無非是出於對妖王的忌憚，才打算與白皎聯姻。
可此次，在天帝那裏，龍王確認了白皎的噬天血脈。這般逆天神技，是妖王縱橫三界的根本，就是天帝也願意花大代價招攬。龍王子孫眾多，若聯姻成功，在龍族中留下噬天的傳承血脈，那本就無比強大的龍族何愁不能一統三界？
前面幾位大太子各自有背景深厚的正妃，摩延和奧興雖有姬妾無數，正妃之位卻是空缺的，派他們來以顯示龍族的重視。
奧興看到白皎真容，更是興趣大增。他擡起下頜，自以為展示出面龐的優美和龍角的霸氣。
“白皎妹妹，這九尾狐族也忒無禮，我們來了這麽久了也不請我們進去坐坐，不如你隨我去龍宮？比天宮更輝煌奢華，你一定沒見過。”
眾所周知，龍族喜歡亮晶晶的珍寶。他們也毫不掩飾那種與常人不同的審美，把所有閃亮的東西都堆在外面。
“不必，我玩夠了，該回師父那裏。”白皎狡黠一笑，“要不，你隨我去師父那坐坐？”
她早就察覺，每次出府都有不少家夥跟在她身後，不過包括天帝的人在內，沒一個敢敲響師父的門。說起來，她娘親算是最厲害的，能帶她進府。
果然，奧興臉色一凜，他尬笑兩聲，找補道：“上神喜歡清靜，我等不便打擾。白皎妹妹還是隨我去龍宮，要不然去百花園坐坐？”
自上次後，白皎又去過百花園，大約了解那是什麽地方。天帝天後收集各種花仙，聚集在園中，形成奇觀，供神仙們觀賞，也是天界許多大型集會的舉辦場所。只是有的花仙並不想被觀賞，可又無處可去，只能在那裏勉強過活，期盼有一天能修成地位崇高的上神，自立洞府。
白皎沖一邊的摩延行了個禮，再大笑著和九尾狐族的夥伴們揮手告別，而後化作雲朵似的大白狐，卻有著流星般的速度，剎那間便消失在眾人視野裏。
奧興等化作龍身，全力之下，也未能追上。
不僅因為白皎速度快，更因為噬天的破禁效果，沒有任何東西能困住白皎。
她翺翔在雲端，只覺得天上天下，何其自在。只是不知道，一直往下能不能去到人界？
正是因為有這個本事，哪怕知道外面有許多人對她虎視眈眈，白皎還是敢一次次出府。
這次她在百花園喝蜜露，又遇到奧興等龍族。
起因是幾個神仙挑釁白皎，他們仰慕時序已久，都想拜入時序門下，有的正是修行時空之道所屬範圍內的道義，算是時序的從神。從前時序不肯收徒就罷了，此時有了白皎，實在是讓人分外眼紅。
不服就開打，白皎也不多說，正好她想試試最近的修煉成果。道友之間正常切磋也不算挑事，想來師父和娘親都不會怪罪自己。
幾人圍毆之下，白皎暫時落在下風，不是她不敵，而是她在借助壓力讓自己適應真實的戰鬥。
突然天降巨物，幾頭肥龍各自神龍擺尾，在百花園裏壓倒一片。
幸好白皎逃得快，才沒有變成一只灰撲撲的狐貍。看清眼前諸景後，白皎也不免紅了眼。
起先挑釁她的那幾個神仙，有的掌握空間之術成功逃脫，其他幾個重傷。而本在那個位置的小花仙們的本體全在龍族強悍霸道的碾壓下化為花泥。
白皎甩開輕紗闊袖，將那些近乎逸散的渺小神靈收入囊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